屣痕处处/碣石之悟

      人的一生充满未知数。前一天还肯定在深圳过年的我们，大年三十突然从深圳驱车200多公里，来到岭南边陲重镇碣石。
      此碣石非彼碣石。秦始皇没想到在这里谒神，曹操的神鞭也指不到这碣石，自然也不是毛泽东诗词中重彩浓墨的那一笔。
      雄踞于广东省陆丰市南麓的碣石镇，南临沧海，北倚玄武。虽处天涯，却亦经历了无数的沧桑狼烟。这里历来是海防重镇，自宋代起已经在此设防保疆。明洪武二十二年(1389年)设立碣石卫，为全国36卫之一，与著名的天津卫、沈阳卫等齐名。因为守卫设城，常有朝廷钦差、官员、游客到碣石玄武山巡狩、聚会、游览所留下的摩崖石刻、碑碣和匾额，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清同治帝御赐和两江总督林则徐、陆路提督刘永福等题匾，更有明代嘉靖年间抗倭名将俞大猷率部歼灭倭寇的历史典故。
      登临碣石，俯观沧海，历史的烟云不时从眼前飘过。一九二七年大革命时期，彭湃领导农民革命军建立海陆丰苏维埃政权，红二师前线指挥部就设在玄武山。南昌起义失败后，中国革命杰出的领导人周恩来和一代名将叶挺、聂荣臻秘密经过碣石，在当地人民的掩护下，从碣石湾渡海到达香港。想到这些，我心中不免又平添了几许神往，几许傲骨，几许悲壮。
      然而，毕竟是在天之涯海之角，又是在新春佳节，生活在江南水乡的我总是感到一种孤零般的遥远。也许，是出自地图上看来的那一个缩在公鸡脚下看不清晰的小黑点，那种地图上的偏远，让人的心弥漫出无边的落寞来。多少世纪以来，人们都把广东当成一片蛮夷落后之地，这才有了后来那位“日啖荔枝三百颗，不辞长作岭南人”的苏东坡。苏轼大约是位性格率真的人，也得罪了不少的人，才会被人状告宋哲宗并以“讥斥先朝”的罪名被贬岭南，可见即便是海防设镇，岭南一直也都是蛮夷之地，如此算来，这边边角角似的碣石镇就是这蛮夷中的蛮夷了。
      面对无尽的沧海，人的思维开始荒芜、渺茫，随着浪涛颠簸流浪，却恰好有了玄武山这一角，仿佛以一方有着无限灵性的顽石镇住了正在高高飞扬的天幕，压止了奔波流浪的涛声，我的心亦开始沉静安详，不再孤独无往。
      出碣石镇不远，便见玄武山的身影，不怎么恢弘，说是山其实就是城边一个缓坡，山上有七颗巨大奇形怪石，排列尤似北极小熊座，玄武乃北极之神，因而得名玄武山。镇的三面被这山所环绕着，另一面临着海，无论从天文还是从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上来说，山比海要重要些，故而，人们就以“碣石”为镇名，也算是一种对山的敬仰和推崇。
      因为玄武山的舒缓，便突出了这座位于山之南麓的元山寺。还没到山门，远远的就可见到山门前的高大牌楼，白色的，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轻灵，带着繁重的雕龙画凤的工艺，也带着一种岭南文化的底蕴，静静的，既沉默无语，又傲然出世。古刹清幽，背山面海，极目烟波，气象万千。山上的福星塔，雄拔参天，耸立于浓荫古榕之上，成为船舶进入碣石港的导航标志，人称“佛灯引明”。登塔远望，南海风帆叶叶，白浪滔天，落霞孤雁，蔚为壮观。福星塔也是历代卫城之军事了望台。这里天然景色与人工巧缀奇合，形成了海角迷人奇观。
      也许，这就是和谐的境界了。天涯游子啊，倘若也能达到和谐的境界，纵然在天涯海角又有何妨呢！